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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件加入WTO给我国的纺织服装工业带来了什么——入世一年的反思
浙江工程学院   宋永高

一、入世以后中国纺织品进入国际市场的关税和配额将逐步取消，市场规模大增
  我国的纺织品服装出口已名列世界第一。由于受关税和非关税壁垒的限制，尤其是配额的限制，向美国和欧盟等地的出口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我国入世后，这些设限地区的配额到2005年逐渐增加，并最终取消配额，这为我国纺织品的出口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会。有人预计（李学海，美国威特国际公司董事长，“华人在美创业成功之路”，《中国纺织经济》2001年第11/12期，66页），中国的纺织服装将会和玩具一样，在美国占极大的市场份额。我国纺织工业协会会长杜钰洲也持基本相同的看法，他说目前世界纺织品服装进口总额3772亿美元中的70％以上在发达国家，其中设限国家大约占60％。由于配额限制，2001年我国纺织品服装出口中只有23％在设限国家，占这些国家进口额的5％，如2001年中国对美纺织品服装出口金额为63亿美元，占同年中国纺织品服装进出口额9.4％。他认为到2005年取消配额之后，中国纺织品服装竞争力将逐渐显现。
2002/07/22第22期《纺织信息周刊》（33页）刊登了一篇文章，标题是“中国服装——未来欧洲市场主导力量”。文章说，由法国时装学会（IFM）就欧洲服装公司的采购政策进行了一项调查，资料表明欧洲主要服装买家（分销商、品牌及制衣商），目前正转向亚洲采购货品，中国是最重要的目标地。其中欧洲北部的国家如比利时、荷兰、英国、德国和北欧国家，强力地倾向于向亚洲采购产品——如德国分销商的货品，只有8%在欧洲采购。欧洲南部的国家——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法国等，业者仍在欧洲及地中海地区采购大部分所需的货品，其中意大利和法国的服装品牌占89%。文章以肯定的笔调认为“在不久的将来，中国的地位将大大增强，成为全球以及欧洲的服装生产基地。”报道认为欧洲国家为了对抗这种趋势，必定会致力于三个“1/3”的策略：即1/3在欧盟内部；1/3在其他欧洲地区；1/3在亚洲和其他地区。然而，从2005年始，随着现行的服装和纺织品贸易体制告一段落，亚洲货品的吸引力势必大增，其中中国产品特别受欢迎。结论是“三方采购策略料将失败。”
调查表明，欧洲服装企业认为应集中精力发展核心业务，包括设计和市场推广等，因此，业者日益倚重共同采购模式，与生产商合作采购布料和配饰，较少自设工厂，或完全将生产外移。这对我国的纺织服装企业而言，无疑是一个利好的消息。
我国今年1-8月份的纺织服装出口数据也充分显示了这一点。其中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出口量和出口额同比明显上升，出口额同比上升了10.86%；二是纺织服装的贸易顺差继续处于高位，2002年1—8月进出口贸易顺差达291.24亿美元，是全国进出口贸易顺差的162.72%；三是对设限国家的出口大幅增加，1-8月出口为94.0亿美元，同比增加了11.95%；比非设限国家的高出1.4个百分点，尤其是对欧盟的出口达到了41.81亿美元，同比增加了16.8%。
从这一角度看，我国入世对纺织服装的影响正如国内人士预料的那样，出口市场正在并将继续扩大。

二、纺织服装产品在入世近一年来出口量持续上升，但出口价格却不断下降
服装产品出口价格问题已引起国人的关注。就我们现在掌握的资料，先后有多篇文章在谈论服装出口价格的下降问题。如2002年8月5日和19日《纺织信息周刊》分别刊登了“服装出口单价缘何持续下降”和“纺织服装出口应改变量大价低格局”；2002年9月3日《中国纺织报》4版文章的标题是“服装出口的价格不能再跌了”等。这些文章以年为计量单位，揭示了我国自1997年以来出口服装单价持续下降的事实。其中第二篇的数据显示，90%以上的出口产品，数量增长超过价值增长或价值降幅大于数量降幅，结果是纺织品服装出口单价全面下降。如棉线：-12.34%；丝绸：-17.55%；毛织物：-11.71%；棉织物：-6.94%；化纤织物：-3.97%；地毯：-6.81%；床上用品：-3.97%；针织服装：-4.1%；梭织服装：-13.26%。下表1是我国自1997年到今年的服装产品价格变化情况。

表1   1997-2002年（1-7月）我国服装出口单价和数量表
年份 1997 1998 1999 2000 20001 2002
单价（$/件） 2.8 2.67 2.24 2.4 2.29 2.12
数量（亿件） 47.62 54.35 50.64 66.53 70.24 80.39

图1：我国服装出口价格1997-2002年变动图

我国入世近一年来服装产品的出口量和价格的情况如下表2所示。除6月份外，其它各月的价格同比全部下降。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出口量却几乎月月比去年同期增加。因此，现有资料可以判定产品的价格与产品的出口量之间有负相关，即Rxy＜0。现在关键是：出口量的上升导致价格下降呢，还是价格下降导致需求量的上升和出口量的增加呢？我们倾向于

表2：2002年1—7月我国服装出口价格和出口量
月份 1月 2月 3月 4月 5月 6月 7月
数量（亿件） 11.7 8.68 10.17 12.87 11.85 12.03 13.72
价格（$/件） 2.22 2.24 2.06 1.89 1.92 2.11 2.40
价格同比（%） -7.88 -11.46 -6.36 -10.00 -7.69 7.46 -5.14
数量同比（%） 37.56 13.80. -4.49 14.82 10.96 10.85 22.27

认为是出口量的上升，即供给的增加导致了价格的下降。笔者在一篇关于OEM的文章中，用博弈论的方法证明了当OEM的企业数增加，结果必然会导致价格下降。对此有必要作更深入的实证研究。

三、国外名牌服装大举进入国内市场，而且一些品牌已在国人心中深深扎根
我国入世以来国外服装品牌纷纷进入国内零售市场。在上海，先后有世界第一大服装公司SAP和第三服装品牌尤衣库登陆，各开了两家大型的专卖店。还有一家公司更是开了一家超大型的旗舰店，面积达到了4000m2。国外品牌的来势十分凶猛。还有一些品牌从广东进入国内市场。《中国纺织报》2002年6月14日第  版报道说：“世界品牌牛仔纷纷挺进中国”，5月、6月美国的著名牛仔品牌GUESS（因健康而性感）、Mudd（美国销量最大的时尚牛仔装）和意大利品牌佛罗伦旗下的高级牛仔时装品牌“FORNAINA”分别在广州做秀，发布新品，表示正式进入中国内地市场。
上海市在2002年6 月，作了一个上海市民心目中的中外服装名牌的评选活动。据《中国纺织报》2002年6月14日第 6版报道，有十一个中外品牌得到广大消费者的肯定。他们是：凯普狄诺（CAPTAINO）、秦艺、 A&D;、八仟代(EVERGRENERA TING )、ELLE 、雪尔（SAIER’S）  温布尔顿（WIMBELEDON）、贝娜莱娜（Belle Reine）、添多利（TINTORI）和罗德里奥（RODRIGO）我们一看便知，国外的服装品牌在中国的第一大都市上海已经扎下了根。另根据《INSTYLE  by TVSN》（Fall 2002 初秋刊）公布的一个调查显示，白领女士的最爱品牌是Eprit、艾格、ELLE、班尼路、耐克。他们全是外国品牌。
外国品牌占领市场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他们占领消费者的心智。而事实上，国外服装品牌正在这样做，而且成效明显。这对我国的服装业是个非常不利的信号，对服装品牌企业更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统计资料显示，国外纺织服装的进口，三资企业已成为主角。2002年1-8月的进口额占我国纺织服装总进口额的66%（即2/3）。进口增长幅度最大的国家是新加坡、德国和澳大利亚，均在30%以上，从意大利和法国的服装进口同比也增加了15.4%和17.08%，明显大于总的进口增长速度（1.2%）。就总体而言，我国从设限国家和地区的纺织服装进口达到了88.4亿美元，同比增长了15.23%。如果考虑到国外品牌大量在我们国内生产和销售的事实（统计资料中就有一个数据说明了这一点：中国从中国进口了12.02亿美元，同比增加为32.38%），国外品牌在我们国内的市场份额的增长速度远不是进口量显示的1.2%。如在童装市场上，2000年以前国内的第一品牌是一休，2001年米奇妙跃居第一，一休退为次席；到2002年4月丽婴房上升为第二，一休再次后退（来源：“一休誓不言败”，《中国纺织报》，2002/06/07）。文章说“洋品牌完全有可能利用品牌和营销优势一同天下”。而这两个国外品牌的童装基本是国内生产的。
因此，中国服装品牌的经营企业不仅面临品牌能不能国际化问题，而且在国内市场能否抵御国外品牌的冲击并站稳脚跟，笔者认为已是一个问题。

四、国内服装品牌国际化的步履维艰，国际化口号响行动少困难很大
目前，我国国内服装企业就品牌国际化方面都跃跃欲试。鹿王、鄂尔多斯、罗蒙、杉杉、雅戈尔和波斯顿等，都把品牌国际化作为其未来发展的目标。如雅戈尔的目标是“创国际品牌，建百年企业”，2001年10月在原有的品牌名称和标识基础上，为了国际化推出了具有中国特色的“龙马”标识。这样做的公司还有鄂尔多斯（Erdos）、庄吉等。他们为了使品牌更适应国际化的要求，纷纷请专门的品牌策划机构进行品牌名称和品牌标识的重新设计和调整。鹿王公司也把品牌国际化作为目标，对鹿王商标进行了国际性注册。杉杉则根据国际品牌的经营理念要求，由一家集设计、生产和销售为一体的服装企业，转变为专司设计和品牌运作的公司，试图先在国内建立起强有力的品牌运作经验再转向国际化。
应该说国内服装企业的品牌国际化做得很努力，如大张旗鼓地参加中国国际服装服饰博览会，一些公司如雅戈尔、庄吉、报喜鸟、罗蒙等还先后参加了德国科隆、法国巴黎、美国纽约等地国际性服装服饰展会，温州的夏蒙更是花巨资请007中的男主角担任品牌的形象代言人，试图以此打入国际市场。但实际业绩并不理想。在当今国际市场上，用我国自有品牌销售的服装品牌非常非常少。在2001年以前，我国还不是世界的成衣协会的成员国，也从未参加过世界成衣大会，在国际性的成衣统计中，找不到中国和中国的品牌。我国作为世界的第一大服装生产国和出口国，绝对不是没有产量，也不是产量不大，只是绝大部分是替国外的品牌作加工。如浙江的“茉织华”，是国内最大的服装生产企业之一，但实际上“茉织华”是“MATSUOKA”（日文）的音译，直译是（日本）松冈株式会社，这个“MATSUOKA”在国际上是有一定地位的，但它不属于中国，属于日本。事实上，就是这个“茉织华”，在未上市时，90%的股份是松冈的；现在改为上市公司后，还有47.66%为松冈所有。从这个角度讲，即便是“茉织华”成了国际品牌，它也不是中国品牌国际化。而且我们相信，松冈也无意于把茉织华的品牌国际化，它有“MATSUOKA”够了。
人世以来的近一年中，上面提到的一些企业在品牌国际化方面作了一些更扎实的工作---如品牌的国际化注册、图案的国际化、参加国内和国外的国际性服装展览、聘请国际的设计师和国际性的品牌形象代言人、个别企业采取了走出去的策略，在美国和马达加斯加投资建厂（鹿王）。但这些工作对创国际性品牌来讲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要了解你的目标市场---他们在想什么，想要什么，对什么样的服装感兴趣等。这一方面的工作国内的企业几乎没有做，这怎么能打出自己的品牌呢？反映在我国品牌的国际化业绩上十分有限。从已有的品牌服装出口而言，除步森衬衫的品牌出口占70%外，其他服装企业的产品出口大多仍以OEM为主，其中包括杉杉、雅戈尔、罗蒙、鹿王和鄂尔多斯等企业。
中国纺织服装品牌不仅进入欧美发达国家困难重重，即使是东欧和其他不很发达的国家，对中国的纺织服装品牌也不信任。如在俄罗斯，由于中国的纺织品和服装在前些年价低质次，大量倾销，严重损害了Made in China的中国品牌形象，俄罗斯的消费者对中国品牌缺乏信任。这也是为什么中俄政治关系很好，经贸数额却很小的一个重要原因。在我国入世后的今天，中国品牌要想顺利进入这些市场同样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慢慢地建立信誉，创立起真正的品牌。
当前我们国内就企业要不要做OEM的争论还在继续。我们认为要创出国人自己的品牌，更现实的问题不是要不要做OEM，而是替国内的品牌做还是替国外的品牌做。如果为国外品牌做，那么中国自己服装业的国际品牌将会遥遥无期。

五、欧美国家正在通过一定的方式，限制中国纺织服装的进口
   随着中国入世和纺织品配额的逐渐取消，欧盟、美国等国家和地区已经或正在制定一些针对中国纺织服装进口的政策。这些政策主要有：
（一）市场保护措施
据《纺织信息周刊》2002/02/29第27期报道，为了应对中国入世，欧洲委员会于6月25 日实施一项只针对中国产品的新规例，包括设立过渡性的市场保护机制（这是我国入世时同意和承诺的）。根据我国入世议定书第26 条“特定产品过渡性保障机制”的规定，假如中国对其他世贸组织成员国出口的产品数量增加，并扰乱或将要扰乱市场，有关成员国有权激活市场保护机制。目前，我国纺织品服装的出口量大价低，很容易被认为是扰乱市场秩序（如低价倾销），或从数量上占有太大的市场份额被认为是对其他成员国的产业产生实质性的损害。
具体判定标准有：
1、进口量、进口产品的价格对同类产品或直接竞争产品的价格影响的严重程度；
2、中国产品市场份额的实质或预期增长，以及由此进口产品对生产同类产品或直接产品的国内产业的影响。
3、只要欧盟有关国家要求进行市场保护的调查，或欧盟委员会认为有足够的证据支持
就可以进行调查。
当前，我国纺织服装产品的出口量快速增加，2002年个别月份的出口量增长达到了30%以上，就平均而言的增长速度也在10%以上，一些纺织品已占美国和日本市场的50%以上，再加上出口产品的价格同比明显下降（见表1和表2）。因此，我国纺织品和服装的现有出口模式极容易被认为扰乱市场。《纺织信息周刊》2002年4月1日（第11期总107期）（32页）报道“美国纺织业‘申请’设壁垒”，报道说：“美国三个最大的纺织工业州的州长已要求联邦政府遏止亚洲廉价的纺织产品的冲击。他们把纺织品日益严重的裁员潮和关闭风，归咎于亚洲产品的竞争。”自1997年以来，仅北卡罗纳州已有20万纺织工人失业。如果我们的纺织品和服装继续目前这样的出口模式——量大价低，欧美国家就会有充分的理由启动产业保护条款。
（二）绿色环保和社会道德准则要求
纺织品和服装，由于与人的身体长期接触，因而对它的环保绿色要求越来越高。如美国和欧盟相继提出了对非环保染料的限令性要求：对纺织品中的偶氮染料、甲醛、五氯苯酚、杀虫剂、有机氧化物等的含量都实施了严格的限制。更为有影响力的是目前国际上越来越普遍的绿色标签认证。在欧美国家，有没有绿色标签已成为消费者选购的基本要求之一，我国大部分的企业还达不到，有没有绿色标签事实上将限制我国纺织品服装的出口。
此外，在欧盟还提出了对纺织品服装企业的经营道德操守方面的要求。如不得进口有违《劳动法》（如雇佣童工、工作条件恶劣等）的企业生产的服装产品。事实上，目前我国的服装和纺织印染企业，工作条件普遍较差，工作环境气味难闻。雇佣童工可能已不存在，但长期长时间和超长时间工作的服装生产企业仍十分普遍。在温州有，在深圳也有，中国的许多其他地方也有。难怪国内很多企业在表示愿为沃尔玛等国际大公司做OEM时，他们不仅要看厂房，还要查卫生间（这是工人的工作和生活条件的一部分）、工人的身份证等，要看一看为他们加工的企业的道德水准。因此中国纺织服装品牌要进入欧美发达国家，创出自己的品牌，不仅在绿色环保方面还需努力，达到国际市场对品牌纺织品的要求，而且在道德操守方面也要有新的提高。

六、我们的结论和建议
中国入世近一年时间，给我国的纺织行业带来了如下的事实：国际服装市场规模明显增大，但我国在国际服装上的份额是靠低价卖来的，而不是靠实力挣来的，因而我们认为是不可持续的；其次，国外发达国家已经或正在制定针对中国入世后的纺织服装方面的对策，如绿色技术标准和社会道德行为准则以及产业保护的有关条例。这将对我国目前的粗放型和低水平的服装出口业将带来长远性的不利影响：第三，我国服装品牌国际化仍然困难重重，而国外的品牌在进入我国的中高档市场时如入无人之境，已有资料显示这些品牌在我国的白领阶层已经扎根。
基于这一事实，我们认为中国的服装业的入世应对之策需要重新评估，需要更深入地研究。建议有关部门和企业加大入世后的研究，并不断跟踪，不仅要研究我们如何应对入世带来的挑战和机遇，而且要研究国外如何应对我国的入世。惟有如此我们才能更好地应对国外公司和品牌的大举进入和更好地走向国际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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